帝国之病

人们对5年前的日本皇太子德仁的大婚典礼还记忆犹新，因为，关于皇太子的婚姻问题5年前曾几度惹得日本国民民情沸腾，各种传说不一而足，甚至传出皇太子要和美国好莱坞明星波姬小丝共结连理的“谬说”，以至日本新闻界数度被日本宫内厅要求“自律”，不得在媒体上谈论皇太子的婚姻问题，这一要求曾被国际社会戏称为“日本新闻界被戴上了口套”。当日本一位资深外交官的女儿终于在万众瞩目之下成为日本皇太子妃后，日本国民是多么激动，也是寄托了多么大的希望。然而，5年过去了，太子德仁夫妇至今未见梦兆有喜。按照日本宪法规定，只有男子才能继承日本皇位。虽然皇室中的其它亲王的后代也同样具有继承权，但他们不是仅生有女儿就是无子无女。继承人问题已使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君主政体面临窘境，天皇政体将何去何从？

千本见一郎年轻时曾为《朝日新闻》作专栏作家，他在上小学的时候，正是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那时老师们告诉他要效忠天皇，他也是那样做的。但随着日本的战败，他对天皇的效忠动摇了，在报纸上他积极发动对战争责任和帝国体制的讨论。而今天，已62岁的千本认为这一话题已没有什么意义，“皇室就像一件微不足道的事物已失去了它往日的兴奋点，它不再意味着什么。”

与千本不同，在国会供职的池坊宁子是日皇明仁的远亲，她是支持这一皇室体系的。但她也深深感到在裕仁天皇死后的9年里，皇室本身好像已缺少了点什么。现年55岁的她说：“日本国民对皇室不再期望更多，没有象征朝阳的王子诞生，不正说明，上苍已经感到天皇似乎已没有绝对存在的必要了吗？”

两个来自不同背景的人得到了同一个结论：日本的皇家体系如今正慢慢地走向归隐。天皇作为昔日的神而今已被忽略为一个模糊不清的象征。皇室成员在众多事务性的活动中度过着每一天，并且他们的每一项活动都是在宫内厅的秘密保护下而远离公众。

日本媒体指出，天皇裕仁于1989年去世，他的长子明仁继位。表面上看有了一些变化，但皇室仍然总是在逃避着公众的注意，这已不是一个明智的方式。这个古老的皇室目前处境窘迫：如果它还坚持其封闭政策，那么它就会有被遗忘的危险；但是太过公开，又会招致丑闻或那些有损尊严的事情——英国王室已是一个很好的例子。去年8月戴安娜王妃车祸身亡，日本皇室无人前往参加其葬礼，并且戴妃引起公众太多注意及其自由开放的生活方式引起了来自东京的种种谴责。

德仁皇太子与小和田雅子成婚已经5年，雅子结婚之初，人们曾猜测，雅子婚前是一名外交官，曾就读于美国哈佛大学和英国牛津大学，她的入住皇宫，也许会给皇室带来一点生机。然而，雅子嫁入皇宫后，却如同“一件花瓶沉入大海”，全然不象她的婆母当年入嫁皇宫后，经常出现在公众面前，并打破了皇室戒律，亲自带孩子。雅子入嫁皇宫时是29岁，至今已34岁仍没有怀孕。这个结果不但使皇室失去了一个能引起公众注意和复苏公众对皇室态度的极好机会，也让日本人失望到了极点，同时将日本皇室推上一个没有继承人的尴尬境地。虽然理论上皇太子的弟弟及他的堂兄弟的子嗣也可以继承皇位，但是他们的7个孩子又全都是女孩。历史学家指出，在大约200年前日本就不允许有女皇了。目前这仍是日本皇家的铁戒律。

令日本皇室更大的愠怒则是人们对雅子未能怀孕的说三道四。德仁在前些时候曾阻止过人们对于皇室“等待婴儿的诞生”的嘲笑，及谣传宫内厅召集了一批医学专家对雅子不孕进行确诊（官方对此无可奉告）。但有一个事实是：德仁的叔叔及先皇裕仁的两个弟弟都未有子女，日本的一些媒体还刊出考证，证实天皇家族的衰落可能与不孕病史有关。目前雅子妃的压力可谓大矣，人们能够想象得到她正处于一种极度紧张的状态。

与此同时，日本宫内厅现在又设法控制日本媒介对皇室继承人种种推测的传播。一位拒绝透露姓名的发言人说，宫内厅将努力消除任何导致在皇室和公众之间造成不必要分歧的因素。但他又说，这需要避免“有损于皇室的传统及隐私”，他还说，官方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改变雅子的角色。他之所以这样说，关键是日本上层出现了一股强烈的废太子妃的呼吁，有的甚至提出修改戒律，天皇可由女子继承的要求。

就明仁天皇和德仁皇太子来说，他们之间的角色还是十分和谐的，但德仁已意识到宫廷生活对雅子已形成了很多困难。今年2月底，在德仁皇太子38岁生日的发布会上，德仁就特地赞扬雅子妃说：“她在繁忙的官方活动的间隙还在尽力抽出时间为我做饭，并且是十分的可口。”

现今，对许多日本人，尤其是年轻的一代人来说，他们在学校教育中对现行的君主体制一无所知，这也是十分自然的事情。并且，他们已开始在质疑为什么在他们国家有这样一个靠纳税人养活的皇室家族。23岁的石渊光秀供职于一家邮局，他说：“他们皇室成员就像一群机器人和一些被人操纵的木偶——他们已经失去了人的本性。就我个人而言，我非常想弄明白为什么最初会形成这样一种政权体系。”

而对于那些支持者来说，天皇就意味着国家的统一，是国成一体的标志，天皇的意志可以把全体日本人召唤起来、团结在一起。如果没有天皇这一国家统一的凝聚力，人们有理由担心日本有可能会在民主运动中分裂，或是成为一个专制独裁的国家。此外，皇室的存在还能制约人们对权力的欲望，因为天皇的尊严是不能被任何人所逾越的。

在日本的本土宗教——神道教中，天皇即为最高的神。皇室在日本文化艺术的发展上起到了倡导和促进的作用，对传统文化的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因此，有人建议皇宫应迁回京都，那里作为皇室的家已有1000多年的历史，这样可以通过强化突出皇室作为日本传统文化的象征来树立皇室在现今社会的地位。

在人们纷纷讨论着皇室到底还有没有存在的必要的时候，极右分子的行为又常常使那些主张废除君主制的人感到威胁。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大江健三郎拒绝了天皇授予的奖章，因为他觉得这种奖章对一个民主国家来说是不适合的，但就因此，右翼分子在他的住宅外进行了示威。一些极右分子总想把天皇恢复到二战前的角色。